《历史哲学导论》读书笔记——内容简介及对历史学的一点思考

作者: 时间:2016-09-28 点击数:

东北师大历史文化学院2008级  本科生  张金存

 

[摘 要] 英国哲学家沃尔什的《历史哲学导论》从思辨的历史哲学和分析的历史哲学两个维度对历史哲学进行思考和论述,本文在概括该著作的基础上,提出自己的一点思考,即基于自在和自为的逻辑先在性的唯心主义衍生出了思辨的历史哲学和分析的历史哲学,并进一步探讨了唯心主义历史哲学及其理论指导价值。

[关键词] 读书心得   历史哲学  唯心主义史学观   理论指导

 

 英国哲学家W·H·沃尔什的《历史哲学导论》[1]发表于1951年,在历史学研究中首次将历史哲学区分为思辨的历史哲学和分析的历史哲学[2],以后历史哲学研究的著作也基本沿用,可见这种区分是很有学术意义的。本文通过对本书内容的概要,揭示这一区分的维度及其各自探讨的基本问题,是为第一部分。这一部分属于介绍性的,因此重在把握作者的思路和主要观点。此外,读书难免有所思考和追问,因此第二部分将追加自己对历史学的一点思考,而且似乎对于一名学生这一部分更显重要;当然沃尔什的著作和赵轶峰老师的课堂给我有益的启示,在此表示感谢。

一、对该书内容的概括

 对本书的概括,我是分两步骤进行的:第一步是依据书的逻辑结构将书的章节标题分列出来并加以概括,第二步是对书的主体内容进行较为详细的说明。第一步过于简略以至于看似没有必要,然而作者的思路是如此清晰显现于此,我还是完成了这步;而且第二步的进行应当可以弥补叙述过于简略这一不足。

 本书可大致分为五部分。

 第一部分即第一章“什么是历史哲学?”,属于绪论性质的,简单提纲式的说明了本书的所要展开的基本问题。本章共五节,分别为“当前对这个题材的怀疑”“批判的和思辨的历史哲学”“批判的历史哲学” “思辨的历史哲学”和“本书的计划”。

 第二部分详细说明了分析的历史哲学的基本问题,范围是第二章至第五章。第二章“历史学与科学”,分为“历史学的初步定性化、历史学与感官—知觉”“科学知识的特征”“历史学和科学知识”“关于历史思维的两种理论”这四节。第三章“历史的解释”,分为“柯林武德的历史学理论”“对柯林武德的理论的批评”“历史学中的‘综合’”“历史学和有关人性的知识”“这一概念中的难点”这五节。第四章“历史学中的真实和事实”,分为“绪言”“作为符合性的真理与作为融贯性的真理”“历史学与符合论”“历史学与融贯论”“对中间立场的批评”这五节。第五章“历史可能是客观的吗”,分为“客观性概念在历史学中的重要性”“对这一问题的初步陈述”“造成历史学家之间意见不一致的因素”“简单的复述”“历史怀疑主义”“配景理论”“客观历史意识的理论”这七节。

 第三部分详细说明了思辨的历史哲学的典型代表,范围是第六章和第七章。第六章“思辨的历史哲学:康德和赫尔德”,分为“普遍的性质”“康德的历史哲学”“对康德理论的批评”“赫尔德的历史哲学”这四节。第七章“思辨的历史哲学:黑格尔”,分为“过渡到黑格尔”“辩证法与精神哲学”“黑格尔的历史哲学”“对黑格尔理论的批评”这四节。

 第四部分即第八章“其他几个作家”, 列举了黑格尔之后的三位历史学方面有巨大影响的哲学家或历史学家,按节标题是“孔德与实证主义运动”“马克思和历史唯物主义”和“汤因比的历史研究”。

 第五部分是“附论”,作为作者对前面内容的补充和说明,分为“科学历史学的界限”和“历史的因果关系”两部分。

 很明显书的内容集中在分析的历史哲学和思辨的历史哲学,尤其是前者。下面结合全书的内容对这两部分尤其是分析的历史哲学进行说明。在说明之前我不得不说,我并没有完全理清作者的思绪,因此有些说明难免失当,为了体现严谨性,我只能说以下的内容是带有自己的主观色彩的。

 作者考察批判的历史哲学和思辨的历史哲学是根基于历史思维与科学思维的对比,用他的话是:“一种与活动的本身有关,另一种则与其对象有关”,“‘历史哲学’是实际上是两组哲学问题的名称:它既有思辨的部分,又有分析的部分” [3],思辨的部分自然与历史学考察的对象有关(对历史本体论意义上的探讨),而分析的部分是与历史学活动的本身相关的(对历史研究方法论意义上的探讨)。现在明确了两种哲学研究的对象,下面看一看它们各自研究的方向或成果。

 首先看一下批判的历史哲学的研究方向,这也是本书的论述重点所在。在第一章第三节和第二至五章中,作者鲜明的提出了四个研究方向,当然这种划分正如作者所说是仅仅为了使问题简便而明确。

 第一个问题是历史学与其他知识的比较。在与感官—知觉的比较中,历史学显然相对于感官—知觉的现时性是对过去发生事情的一种构建,从而发现这种构建存在着两种类型,即“朴素叙述型”和“有意义”的叙述,历史学家倾向的明显就是后者[4]。在与科学知识的比较中,在他提供的四项参考标准[5]中,除了在方法和技术层面外,历史学在客观性、规律和预言方面的科学性是令人怀疑的甚至都不能成立。在给历史学定性方面,他给出了两种不同的观点,即唯心主义的观点(“富有想象力的复活过程就成为历史思维的中心”[6])和实证主义的观点(历史思维“在原则上与科学思维乃是同一回事”[7])。

 第二个问题是历史学中的真实和事实。在第四章中,作者论述了两种观点作为真理的标准,即符合论和融贯论。符合论强调判断与绝对外在于人的事实的符合情况来把握其真假性,融贯论则是将判断作为其一系列前提和其他信念的一部分来把握其真假性。作者对两者都给予责难,对前者指出了经表达出来的事实与判断的含混性,对后者指出了其相对主义的倾向,即一切判断都是相对的,随着其判断前提和其他信念的改变而改变。作者最后指出了“能够利用的唯一检验真理的标准”是“我们在那个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各种信念之间的内部融贯性”[8],其基础就是历史证据。

 第三个问题是历史学中的解释。在这里,作者显然在很大程度上同意了柯林武德的唯心主义历史理论。他认为其历史理论本质包含两个命题:第一,历史学是以人类过去的思想和经验为研究对象;第二,历史的研究因而具有直接的特点[9]。这正是自然科学所达不到的,因而历史学是有自律性的。当然鉴于其批判精神作者还是提出了很多责难,最主要的是其理论有效范围的疑问。作者还考察了两种历史解释程序,一种是历史学家常用的“综合作用”,即将某一事件作为与之相关的一些列事件的整体中的一部分加以澄清;另一种是对普遍命题的参考,但这不是自然科学意义上的普遍命题,而是他论证说的关于人性的普遍知识,对人性的洞察不仅需要经验和常识,还有历史学家的天分[10]

 第四个问题是有关历史学中的客观性。作者首先对于“客观”的定义是令我们震惊的,即“在本文中把一组命题称之为‘客观的’,我们的意思是指,它们会保证所有认真调查研它们的人都能接受”[11]。作者的论证起点仍然是与自然科学相比较的,他认为自然科学的客观性概念的基础不是求之于研究对象的客体性,而是其研究的“一套标准的思维方式”[12]

 与之对应的,正是因为历史学没有自己的一套标准的思维方式,尽管它有着各种思维方式,历史学家才在研究结论中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不一致。作者将其归结为四类,分别是个人的偏好、集体的偏见、解说理论的冲突和宗教哲学的冲突[13]。正是这些属于非理性的道德和形而上的信念的冲突才使历史学家得不出一致的“客观”性结论。在历史怀疑主义理论、配景理论和客观历史意识的理论中,作者倾向于配景理论,即历史的客观是借助于历史学家的洞见而显得的,是一种弱化意义上的客观[14],当然他也没有排除可以形成一种一致的标准的可能性。

 在简概完批判的历史哲学基本问题后,再看一下思辨的历史哲学(也是传统的历史哲学)的研究成果,作者的意图是通过考察一两种著名观点来得出“关于整个这项工作的可行性的某些结论”[15]。思辨的历史哲学家认为历史哲学的任务是“要对历史事件的详细过程写出这样一种叙述,要表示出来它那‘真正的’意义和‘本质的’合理性”[16]。康德的理论是“进步理论的一种变种”,社会朝向一个更美好的状态运行,是有利于整个人类,而不是单个人的,这是在被他称之为“非社会的社会性”来实现的[17],在我看来就是指人类利益的和谐。赫尔德认为人类的发展受影响于两种因素(“人类环境的外在力量”和“人类精神”)并指出人类的命运在“他自身的潜能之中”,“历史的目的就是要达到人道,也就是(可以推想)要达到人们能够最真正地成为他们自己的那样一种事物的状态”[18]。黑格尔的历史哲学是他精神哲学的一部分,是应用着“现实的都是合理的”的这一命题提供的原则,力图使经验的内容提升到必然的真理的高度。与康德类似,他认为历史运动趋向自由,“就是作为一个整体的自由”,个体的自由是后于国家或社会的,当然需要人类的“情感合作”才能够实现[19]

二、对历史学的一点思考

 历史学中的种种问题,正体现在沃尔什提到的各种历史哲学思想及其批判中,在这个意义上说,历史哲学作为对历史学研究对象及其自身的哲学反思,虽然处处责难,却使历史学家对自己的工作进行认真的思考并在实际工作中加以运用,从而使历史学取得更有益地发展。

 沃尔什的《历史哲学导论》虽然在探讨历史哲学的诸多问题和自己对此的发难,自然有其哲学反思的倾向(因为这是主要给哲学同行看的,同时一个实际的历史学工作者,也是作者希望的读者之一[20]),然而这些问题和发难并非是我们看待历史学的大端所在,否则历史学似乎真是一个值得怀疑的学科。作为一个历史学的学生,在读书过程中一直就被这些问题和责难所困惑。但当跳出这些问题时,我发现在书中的这些责难显然是对照着科学的标准(严密性和精确性)来考量历史学,而看待历史学这个问题的大端是我们有能力重建过去。这些责难是历史学中存在的在目前看来不可避免的问题,历史学家正是在小心翼翼地避免在这些问题上出现失误而重建我们的过去。因此我们看到的历史学并不是自然科学意义上的学科,而是一种努力重建过去的学问,或许它在这个意义上可以称其为一门科学;而且不可否定的是,历史学拥有自己独特的研究方法,古今中外的历史学者积累了丰硕的历史研究成果,构建(我是在知识形式上使用了“构建”这个词,以排除历史是被杜撰的嫌疑)了至今为止的历史面貌。历史学的地位不应当被轻易动摇。

 下面我就就历史学中这些责难谈一下自己的看法。在西方哲学史上有几种哲学形态,分别是本体论、认识论转向和语言学转向。思辨的历史哲学应是对应本体论的,而批评的历史哲学是对应认识论转向的,这是研究模式层面而言的,至于这两种对应在时间上是否相应并不重要,因为一种思想的影响是具有超时性的。

 无论哲学家怎么对思辨的历史哲学有偏见,它给我们的启示显然是在历史理解方式上,即历史或许是一种有意义、有目的、被规划的进程。它兴起于近代理性启蒙运动,推动人类对理性的崇拜。既然人是富有理性的,在人的推动下历史不断朝着理性发展,然而这个推动力并不是黑格尔的“绝对精神”,而是我们人类自己,确切说是我们的理性。如果这是正确的话,我们的理性极限到达之时很有可能就是我们社会达到巅峰之时。有趣的是虽然黑格尔认为他的时代理性已经达到巅峰,但现在西方当代哲学又出现了反理性的思潮,甚至有的哲学家例如福柯指出理性启蒙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尽管他们各自论证的出发点不同,我们可以确定的是理性并不是一个为人类确切明了的事物,对它的认识有待于更深入的思考,在这一过程中最大的困难是我们的思考靠的是思维,也就是说思维能否认识自己本身,这不仅是哲学考量的问题,现代的心理学、生理学等科学也一直力图解决这个问题,然而都没有给出明了的答案。话题似乎扯远了,但回过头来一想,我们连自己的理性都没有弄明白,何谈用理性构造人类的社会,更何况是存在所谓理性认识到的“绝对精神”?当然,我并没有否定这一种可能,即虽然我们没有弄清楚理性这个事物,并不代表着理性确实存在而且以我们目前为止不完全明白的方式构造着我们的社会。但无论如何,没有人给出关于理性的完美阐释,无论是哲学的还是实践的。因此,关于理性及其理性的产物,一切都应当遭到怀疑。

 这种怀疑,是就其理论内容而言的,如果要加以批判,自然要转向对其认识方法和思维的批判。如此历史作为有意义整体的存在的观念不被认可,那么研究我们的认识方法就有可能获取一些线索。

 展开这一思考过程之前需要说明一点,那就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它包含两层意思:思维、存在何为第一性和思维能否正确反映存在。如果这可以算作一条思路的话,那么就从这里开始论述。在思维能否正确反映存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有能力阐明自己的观点,但我想说明的是,在认识何以可能的这个问题上最容易使我们的历史学遭受攻击,这也正是该书表明的地方。在这个问题上或许历史学家并没有在意,这不是他们的本行,他们的本行是探究历史的真面貌。问题正出现在这里,他们从事探究历史真面貌的隐含前提是,他们已经把认识是可以达到真理作为无需辨明的信念了,而且自己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如果我们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并想证明自己的这种信念时,我们会说我们使用了可靠地研究方法,而且最主要的是我们有证据可依。如果我们是以这“方法”和“证据”来证明我们的意识是可以反映过去的人类行为的话,在沃尔什的这本《历史哲学导论》中,这两重证据已经被各种责难消解了。因而我们唯一可以重建我们信念的是我们必须确立一条不证自明的原则,那就是相信思维能够正确反映存在。如果这不能成为可信的前提的话,只要是从存在映射到意识里并在其中生产的所有概念都是值得怀疑的,因而我们的一切知识也都是值得怀疑的。既然我们假定要相信思维能够正确反映存在,那么哲学基本问题的第一个方面(本体论)是不得不考虑清楚的,因为无论是承认存在决定思维还是思维决定存在,我们的假定都有可能是成立的,即思维和存在能够保持一致性。本体论的讨论,依据孙正聿先生的观点,它有三重内涵:“无规定性的纯粹存在”、“解释一切有规定性的‘在者’的‘在’”和 “规范人的全部思想与行为的‘在’”[21]。前两重涵义是紧密相连的,也是我们作为认识论值得探讨的。哲学史上有两种本体论: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传统的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以还原论的思维方式去说明两者的统一”[22]。唯物主义在经验层面上不用质疑,然而唯心主义真的不可理解了吗?列宁指出的唯心主义的认识论根源有三个方面:“第一,在认识的复杂的螺旋式的过程中唯心主义的形式上的可能性是由唯心主义的认识论根基造成的;第二,在认识的个别方面及其辩证的二重性和对立中唯心主义的现实的可能性是由认识的某一个方面的特殊基础造成的;第三,唯心主义的认识论根源,即形而上学性和主观主义,使这种可能性变为现实性、变为某种认识论。”[23]在认识的复杂性上,恐怕最重要也是最为困难的就是“逻辑先在性问题”了,关于先在性问题哲学中有两种说法,那就是时间在先和逻辑在先,时间先在性很明显是指时间次序的先后性,而逻辑先在性分为两类:一类是本质先于存在的“自在”逻辑先在性,另一类是认识主体(人) “优先地位”的“自为”逻辑先在性[24]。下面以此来讨论。如果是存在决定思维,即思维的结果(意识)是对存在的反映,那么很明显的是时间先在性上这种假设是成立的。如果是思维决定存在,即存在是对思维的反映,那么这种假设很明显在逻辑先在性(准确的说是“自在”的逻辑先在性)有效,在这里,我将思维理解为本质,如此本质先于存在,本质使存在者存在。因此存在第一性的观点强调的是时间先在性;而思维第一性的观点正好强调逻辑先在性。请考虑我的这种大胆设想,即存在决定思维是在表明意识的根源性问题,一切意识都来源于存在,如果这一假设成立,我们的方向如果是认识我们的世界,目光必然要投向存在;而思维(本质)决定存在是在强调思维(本质)的功能性,它外化为世界,使世界存在,如果这一假设成立,我们还是要认识我们的世界,目光自然是投向思维(本质)。尽管我在坚持着唯心主义中的思维是指本质,然而在常识意义上,思维是人的思维,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总喜欢把唯心主义分为主观唯心主义和客观唯心主义,这又是怎么回事?客观的唯心主义宣扬的思维并不是人的思维而是非属人的意志,应当是类似自然规律那样的法则,如果这样说来客观的唯心主义的观点似乎符合经验,而这正是“自在”的逻辑先在性所表明的,然而主观唯心主义者就不能这样博得同情了,因为经验告诉我们世界不可能是按我们的思维产生的,因为人类之前世界就存在了,这样主观唯心主义根本是与时间先在性是对立的。因此我的大胆猜想:存在决定思维(人的思维)是基于时间先在性的,即所谓的“唯物主义”;承认思维(事物的本质)决定存在是基于“自在”逻辑先在性的,即所谓的“客观唯心主义”;至于基于“自为”逻辑先在性问题的是所谓的“主观唯心主义”,它是指认识主体(人)的优先性,相对于外在的世界而言,人赋予了世界以意义。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主观唯心主义与唯物主义并没有冲突,只是分别强调了意识产生的主——客体的一个方面而已,甚至很可以认为“主观唯心主义”并没有否认存在的时间先在性而“唯物主义”也并没有否认思维的“自为”的逻辑先在性;而且客观唯心主义者也似乎是表明法则的逻辑先在性,而法则正是唯物主义研究的重要内容。因此哲学的基本问题似乎并不是独立的两个论题可以界限分明地说明的。

 然而,我并不是在解答哲学的基本问题,我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理解这些概念并恰当地使用它们。这么冗长的论述,或许是可笑的而且是没有必要的,可是这根源于我读该书的一个疑惑:在书中并没有看到柯林武德说过“思维决定存在”之类的话,可是为什么作者沃尔什一直声称他就是唯心主义者呢?作者沃尔什在书中也说自己是受了柯林武德很大影响的,问题是沃尔什是不是也是一位唯心主义者?我在这里并无意探讨什么是唯心主义或者唯物主义,我的目的只在于尝试性理解作者写作的思维框架,以便更好的理解著作。总体来看该书是探讨历史学家的工作理念和方法的,这在对批判的历史哲学的批判中是显然的,同样在批判思辨的历史哲学时也是对提到的思想者的理念和方法进行剖析了的。柯林武德的主要观点历史学家要洞察历史事件的思想。这都很明显的符合“自为”的逻辑先在性的“主观唯心主义”,因为在探讨历史的时候,他们首先而且重在探讨作为历史创造主体的人,当时的人相对于当时的事具有逻辑先在性;其次注重历史解释中历史学家的主观作用,历史是历史学家认识到的历史,即历史学家相对于过去的事实具有优先地位。同时很明显的是,逻辑上他们一定不否定过去事实的存在,因为单纯的心灵没有了相对的关联对象怎么会有优先地位呢?他们的意图是想说明创造历史的人和历史学家的逻辑的“优先”地位。因此这也就消除了我以前的疑惑,认为他们是唯心主义者(准确的说是“自为”逻辑先在性意义上的“主观唯心主义者”)并不是说他们认为历史的事实是由历史学家决定的,而是强调了历史学家的认识上的“优先”地位以及历史解释中历史创造者的主体性。更为明显的是在思辨的历史哲学的代表性观点中我们可以看到“自在”逻辑先在性的内在逻辑性,具体说是一个合乎理性的社会的实现就是一种本质约束的结果,用黑格尔的话是“世界历史展现了精神的自由意识的以及那种自由随之而实现的发展过程”[25],甚至是当现代的历史哲学家的观点例如汤因比和斯宾格勒的文化文明观也是如此。

 在上面的论证中,我不知道这种见解的准确性如何,因为我无法论证用时间先在性和逻辑先在性来分析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合理性[26]。但是如果上面的假设是正确的话,我们似乎不但要承认认识的可能性,而且还有要承认“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都具有合理地位。具体的说是,认识是可以正确反映存在的,而且承认存在是意识的最终来源,而意识(或者本质)相对于存在具有逻辑上的“优先”地位。既然把这一根本问题弄得有些思绪了,可以开始讨论历史中的一些基本问题了。需要说明的是,以下的内容多是整合的,自己发挥发挥的并不很多。

 第一,关于证据。历史学最讲究的是“论从史出”,这里的第一个重心在“史”,即历史证据,包括历史典籍和记载,地下出土资料等有关过去的一切遗迹。依据存在是意识的最终来源,对于历史学家说,他的唯一价值是它必然包含过去的信息。

 第二,关于证据的解读。这是从“史”到“论”的一个过渡阶段,它的目的是揭示证据所包含的历史信息,依据意识(或者本质)相对于存在具有逻辑上的“优先”地位,这必然包含以下三个方面:过去史实中的历史思想、历史的规律、历史学家的思维前提。

 第三,关于论点的提出。这就是上面的“论”,它的目的是揭示过去的真实面貌,或者是指出历史的事件是可理解的,或者是提出历史事件的当下意义。

 以上是从“论从史出”的观点将历史学的工作过程展现出来。而其中的每一个环节都是有问题的,关于证据,必须需要考据得以确定证据的可信度,然而一旦考据,就又涉及这整整三个环节。关于证据的解读和论点的提出,最大的问题是,正如沃尔什指出的我们没有一套统一或者说是标准的道德的和形而上的信念体系,尽管我们有着一定的学术规范和态度,而这些态度和规范也是不可量化的。为了使我们不再悲观,我们或许可以认为这些正是我们的学科独有的特点,当然这是以弱化历史学科在自然科学意义上的那种科学性为代价的。

 我们还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看一下,当在考证一种说法是否正确时,要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相关人员的生平和性格、各种相关史料,当然还有我们潜在的道德的和形而上的前提信念。这里就呈现了沃尔什所说的对于普遍命题(当然他特别指人性普遍知识)的参考,各种判断的“融合论”以及他所谓的“配景理论”。这是对历史学家思想前提的批判以及指导。

 还有一点值得我们注意,那就是历史学家的语言表达,由于是整个的研究过程及结果的呈现都以文字的方式表现出来,有这样一些争议的问题:历史的叙说似乎是要将历史可理解化、意义化;而且表面上多是表达规律的判断。对于前一个问题,对于不可理解和无意义的事物对于趋向于认识的人来说是不能接受的,因而关于那种纯资料性质的撰写工作已经被边缘化。问题是,这种可理解和有意义化,是像思辨的历史哲学那种意义的,还是别的什么?在实际工作的历史学家那里,这如沃尔什所说的,思辨的历史哲学的观点是不被实践的。这种可理解和有意义化的寻求可以从这两方面找到:因果关系更广意义上说是将某一事件纳入到与之相关的系统事件中分析,有意义化则可以从当下关注的焦点开始寻求某种历史的联系与对比。至于规律性,我们都明白的一点是,至少在经验层面上历史确实存在着一些相似性和重复出现的现象,但并不是自然科学意义上的那种规律,而且这种规律的发现确实有赖于历史学家的某种洞见,也就是刘知几所说的“史识”。这依然是对人类思维特性的反思,从唯心主义的观点看,人类思维中所反映的历史(借助语言的表达)有多大程度上是符合历史真实的是值得深入思考的问题。

 我的这些总结到此结束。前面在有意识地论证历史哲学的根源性问题,以逻辑先在性为认识论基础的唯心主义或许并不是我们想象的与经验那样不相容,史实、历史规律、认识的思维前提等方面给我们以思考的余地,并给我们有益的指导。跳出哲学的视野,我们以经验的方式再看历史的时候,我们感到历史是如此真实和直观,我们的历史学为此需要科学的一面也需要艺术的一面,何兆武先生在《沃尔什和历史哲学补论》中写到:“历史学和科学和艺术这两者有其共同之处,又有其不同之处。历史学既有作为艺术的一面,又有作为科学的一面。历史学作为艺术是不同于科学的,历史学作为科学又是不同于艺术的。或许,这就是历史学之所以称其为历史之所在。”[27]关于历史学的问题仍然值得的探讨,这是我在书中和思考中获得的理解与体会。


[1] 本文参考的中译本是:(英)WH•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何兆武、张文杰(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2] 见于该中译本封底

[3] 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第8

[4] 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第23~25

[5] 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第28

[6] 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第35

[7] 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第38

[8] 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第89

[9] 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第41

[10] 对这一部分的详细论证可参阅: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第59页,第五节

[11] 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第92

[12] 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第93

[13] 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第97

[14] 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第109

[15] 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第20

[16] 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第17

[17] 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第122~124

[18] 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第132134

[19] 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第140~145

[20] 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第一版序言

[21] 孙正聿:《哲学通论》,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148

[22] 孙正聿:《哲学通论》,第202

[23] K·E·达拉索夫,E·K·契尔年柯:《列宁关于唯心主义认识论根源的学说》,唐合俭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第46

[24] 孙正聿:《哲学通论》,第208~209

[25] 黑格尔:《历史哲学讲演录》,G·Sibree译,Bobm丛书本,66页。转引自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第141

[26] 在孙正聿著《哲学通论》第208~210页有这方面的论述,这曾给我最初的也是最重要的启发,然而这些论述只是指出了先在性逻辑的解释作用,却对何以解释并未作出明确论述。

[27] 何兆武:《沃尔什和历史哲学补论》,载于该中译本《历史哲学导论》,第24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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